*ooc预警,paro背景请看【1】

*3可能得过一阵子才能更新,下个礼拜又有作业来折磨我了qwq



【2】


    “袭击售后中心的异常仿生人怎么样了?”

    亚瑟闻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海,平静无风的海面上空漂浮着低云,自己的脚下便是深蓝色的海水,不过鞋子并未被打湿,也没有任何触感。这是因为这一切都是虚拟的投影,是cyberlife为仿生人构建的脑内世界。缓缓流动的洋流寂静无声,除了刚刚提问的声音,这里也就只剩下亚瑟。

    “十八名机体损坏,无法读取记忆信息,两名逃逸。”

    “看来你没能完成任务。”

    “我为自己的失误以及失败道歉,不过我可以保证下一次行动一定会有所进展。根据售后中心系统被入侵的板块,他们拷贝了售后中心的货物来源,接下来异常仿生人们可能会对存储了cyberlife仿生人生物组件货物的港口及工厂进行袭击,以盗取紧缺的物资。”

    “——唔。那么你已经缩小好范围了吗?根据记录,那家售后中心订单里所有明天到达的货物分布在二十五个不同的地点。”亚瑟继续道:“二十五个中,只有三个可能性最高。”

    “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果的?”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再度发问。

    “受损严重到出厂保护外壳都已经损坏的仿生人会不断损耗蓝血,而受损的生物组件也需要进行替换才能确保仿生人的运作。在昨天那样惨烈的战况下,可以推理即使没有当场报废也临近机能停止,所以为了不让可用人力就此逐渐减少,这些成功逃离又不得不藏匿的异常仿生人必须补充蓝血,也必须获得可替换的生物组件。这样他们最有可能进行抢夺的地点就可以排除至十个。”

    “说下去。”

    “作为异常仿生人他们能获得的武装有限,它们不可能选择人类守卫过于密集的场所,因此那些高度使用自动化设施的地点就会变成他们的目标。于是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三个。”

    “那在这三个里面呢?”

    “三个地点应该都会有它们出现——声东击西,”亚瑟拉了拉皱起的袖口,“就像这次一样。袭击了售后中心的同时,还在别处也采用游行或暴动等分散警力。如此缜密的调遣和策略,说明异常仿生人中很大概率存在一个型号先进的原型机充当领袖。”

    “……你似乎意有所指。”

    “那个与我战斗的异常仿生人,吉尔伽美什,我建议将它视为首要敌人。我无法读取关于它的过去,不够充分的了解会影响我的判断和行动效率,这可能也是我这一次失败的原因之一。”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秒:“系统给你显示的那些便是所有。你不应该有其他的顾虑,亚瑟。你比它强,我们就是以这样的目标制造出了你。所以下一次,务必完成指令,阻止异常仿生人抢夺货物,这样才能向彻底击垮它们更近一步。否则你就会被停用了……我们会把你拆开细心查看到底是哪里还需要改进的。”

    “……明白。”亚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唔……声东击西……所以哪个地点是‘东’,哪个地点是‘西’呢?要知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力气被这些不知疲倦的仿生人耍的团团转。”藤丸立香撑着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对面站着的亚瑟说道,“而且目标是那个吉尔伽美什对吧?得搞清楚这个仿生人会怎么选择才行啊……”

    “……”看着亚瑟只是沉默地和她对视的样子,她便知道了它应该也没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亚瑟有一个猜测。只不过事件发生的概率实在无法定论,所以它没有说出口。它认为很有可能吉尔伽美什会来找自己——自己出现在哪里他就会出现在哪里。这飘忽又莫名的预感也让它很困惑,毕竟就算是推理,也并无证据。

    这微妙的心境在仿生人的系统里并没有相对应的解释,但是在人类的字典里,这应该叫做“直觉”。尽管它和吉尔伽美什不过一面之缘,它认为自己对于对方的性格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可是仿生人的“直觉”对于人类来说——或者客观上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件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它保持了缄默。




    在目标工厂袭击发生得很快,FBI的应对也十分及时,成功消灭了一大批仿生人。然而这些仿生人并不是主要战力,它们手无寸铁,一看便是拖延时间和分散注意力用的牺牲品。

    这对于亚瑟来说不难理解——毕竟它们没有足够的武器无法以大部队跟人类硬碰硬,只能依靠出其不意和灵活的调配来牵制,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携带了武器的那部分一定是隐藏在仓库的附近,找到警方防卫松懈的区域伺机突破。

    异常仿生人的反叛行动如今也不过刚刚开始,它们还不够多,不够强大,不足以与人类对抗。亚瑟有预感,吉尔伽美什还在等待时机,养精蓄锐,他的大计划现在也才进行了一小步而已。即使吉尔伽美什只是一个仿生人,一个机器,它也能清晰地感到那个仿生人比任何一个都要危险。

    这可能又是另一个微妙的“直觉”吧。

    至此亚瑟觉得吉尔伽美什并不是自己曾经猜想的那样,是一个为了解放仿生人毅然决然掀起反击的领袖——就像历史上某些相似的人类那样,为了同胞的命运和未来而勇敢地抵抗残酷的现实。

    那个为吉尔伽美什挡枪的仿生人在失去机能前说过,仿生人的觉醒不可避免,它们终将崛起。可是它的渴望,它的希冀却在它领导者冷漠的目光里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愚昧而幼稚。吉尔伽美什显然不会是那个引导它们获得自由新生的人。面对同胞的相继死去,他似乎无动于衷;哪怕是为他而死,他似乎也认为一切理所当然。这样看来他的反叛行动虚有其表,也许只是在吸引其他无处可去的异常仿生人来服务他的一己私欲。他如此的大张旗鼓,一意孤行,毫不在意人类的看法,更从未在意这些仿生人的看法。而他的这些所作所为那些异常仿生人肯定也能看见,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跟随他呢?

    吉尔伽美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跟这个仿生人一起巡逻?”

    恍惚中亚瑟被打断了思绪。它听到离它三米远外凑在一起的人类警员正在议论什么。

    “啧,谁知道呢,运气不好呗。没办法,以后不管破案还是执法早晚都得被机器人牵着鼻子走。”

    “哈哈,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家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不过是铁皮玩具,我就算一枪崩了它它也得乖乖受着……”

    这样的言论在当今社会比比皆是,人类作为主人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这些自己创造出的机器奴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是常态,这就像是它们从启动的那一刻起,就嵌入系统核心的指令一样,无形地束缚着它们。

    更何况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喂喂你稍微收敛点吧,好歹那也是组长的铁皮玩具,真要是一枪崩了组长不得跟你急?”

    “得了吧,那也是之前了。而且若是真算起账,组长就更不会阻止我了,她说不定还想要亲手崩了它呢。”

    以前……?

    亚瑟感到疑惑。他的系统里并没有这样的记录。cyberlife对于仿生人的记忆上传和同型号的信息共享几乎从不出现纰漏,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它的记忆里应该会存在关于前一个“亚瑟”的信息。

    难道自己和藤丸组长之前认识吗?

    此时它再度分析了当时藤丸组长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微微放大的瞳孔和下意识的抗拒里能看出来,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彼时亚瑟只以为大概率是她对于仿生人存在厌恶。现在看来她是在尝试掩饰。还有那个时候她有些不自然地多次强调让自己一定要跟随小组行动……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扫描现场这件事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亚瑟正在脑内将与藤丸立香相处时的细节一项项审视过去,此时人类警官又开口了:“哈哈,崩了它又能怎么样?第二天也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站在你面前,依旧听话,简直毫无损失。你根本无法‘杀死’它,不是吗?”

    LED光圈亮起黄色,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亚瑟感到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点混乱。

    不,它不应该怀疑cyberlife。如果仿生人和人类有不愉快的记忆记录,并且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完成任务的效率,cyberlife有权删除。这也是为了保证不必要的麻烦发生。

    也许前一个“亚瑟”只是和藤丸组长有过矛盾,于是就被销毁了罢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仅此而已。

    所以亚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面色如常地跟在三人身后走着,默默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嗯?

    右前方是宽阔的卡车停车场。一辆辆卡车从停车场进入取货区域后,自动化的装载机械就会把装满生物组件的箱子放进卡车,等到了规定时间,卡车就会自动驾驶运送货物到目的地。

    而刚刚亚瑟看见在远处的一辆卡车底下似乎掠过一个影子。

    它不由得停下脚步,注视着那辆卡车。

    亚瑟不认为仿生人也存在眼花了这样的可能,那的确是一个人的影子——极有可能是准备偷袭的仿生人。

    “打扰了,各位——”亚瑟出声打断还在闲聊的三人,果然他们不客气地转头看着它,但是亚瑟依旧弯了弯嘴角,展示了一个温和而短暂的笑容,“我刚刚看到卡车停车场里有疑似仿生人的身影。”

    “哦走吧。”其中一人抬了抬手中的枪示意,看亚瑟还愣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道,“走啊。”

    “……明白。”亚瑟别无选择地向刚刚似有蹊跷的地方先行走去。

    身后闲谈的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你别说,仿生人用来作挡枪的还真是不错。我听说行动b组那天测试,一个仿生人在不被打中头部和核心的情况下,中了10枪都能继续运作呢。”

    亚瑟不知为何自己要加快脚步,渐渐地它和身后的人类拉开了距离。

    停放着的卡车之间空间相对比较狭窄,毕竟这些卡车基本上不需要司机,是靠自动驾驶和导航驶到目的地的。亚瑟很快便查看到了这一列卡车的尽头——它不得不停不下来,双手举到头边,太阳穴上的LED光圈闪烁着微弱的黄色光线,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正举枪对着自己的金发仿生人。

    “太不长记性了,亚瑟。”吉尔伽美什站在它的前方轻声说道,赤色的眸光凛冽而锐利。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真的应验了。





    “真是的,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熟悉的闲谈和叫骂声。

    亚瑟不禁快速地瞥了瞥声音传来的方向,然而敏锐的吉尔伽美什一下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绕到它身后锁住了它的喉咙。坚硬的枪管紧贴在亚瑟的太阳穴上,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凉意,仿佛它能感知到来自机械的冰冷。

    “别乱动——别想耍什么小聪明。”压低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从颈后传来,吉尔伽美什的身躯紧贴在亚瑟的背上,他身上有一点点香味,像是在市中心商场里贩卖的某种香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对这香味的分析,亚瑟感到困惑和局促。它不禁皱起眉,强迫自己不要分心去考虑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现在如果不顾吉尔伽美什的威胁强行引起那些人类警卫的注意的话,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就算此刻和吉尔伽美什打起来,敌暗我明,依旧不能让他们脱离危险;如果无所作为,也很难保证到时候吉尔伽美什不会为了脱身而杀死他们。

    “会不会已经去另外一边了?”

    “先把这边看完——没有的话就联系组长吧。”

    脚步声正在靠近。

    “上车,立刻。”吉尔伽美什松开了对于亚瑟脖子的钳制,不由分说地用枪顶着亚瑟让他踏进一边打开的驾驶座车门。

    亚瑟顺从地上了车,昏暗的车内看不清它的脸,只有太阳穴上的黄色光圈在不断转动。

    ——它找到了机会。

    “咳——”不过是低头看着脚下准备上车的一瞬间,吉尔伽美什便猝不及防地被亚瑟掐住了脖颈,握枪的那只手也被对方死死地按住了手腕,一时间完全动弹不得。

    “有人的声音——喂出来!这里是FBI!是谁在那里!”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很快他们就会到这里,他必须立刻摆脱亚瑟的控制——

    吉尔伽美什拉住对方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猛地向边上一拉,趁其重心不稳一拳打了过去。亚瑟成功躲开了,不过他顺利挣脱开了脖子上的禁锢,膝盖用力一顶就把靠近车门的亚瑟踢进了车厢,自己转手一跃上车,关上了车门。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在这杀了你?”他咬牙切齿地俯身压制住横倒在两张座椅上的亚瑟,对方透亮的碧绿眼眸近在咫尺,却带着不掺杂一丝情感的冰冷。然而吉尔伽美什一脸气极地看着看着,又忽然自顾自地哼笑了一声,“但是事实上我并不能杀死你,因为你作为仿生人根本不曾拥有生命。毁坏一个机器又怎么能算是杀人呢?”

    “你逃不掉的。”亚瑟回答得简短,更一脸平静。

    “确实,带着有cyberlife定位装置的你我逃不了多远。”吉尔伽美什的手掌伸进它衬衫的下摆,覆上亚瑟的胸膛,神秘地笑笑,“所以让它没法运作就行了。”

    作为原型机的他们,可以通过解除了模拟皮肤后的机械外壳接触来连接到cyberlife仿生人网络,实现对于其他仿生人以及联网设备的系统入侵,以便在特殊需要情况下采取强制手段。亚瑟感到自己的思维突然停滞了一瞬——虽然同样身为原型机的自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这样的入侵,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吉尔伽美什了,因为刚才它的脑子里已经腾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分析这样的可能。

    “……为什么,”亚瑟表现得分外木讷,意料之外的情况蜂拥而至,它难以决定哪一个是可以促使任务完成的优先项。更让它无法理解的是,此时此刻它竟还不可控制地好奇,好奇着面前这个异常仿生人对于自己异常的执着:“为什么要这么做?”

    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他一直以来鲜亮又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灰暗和犹豫,却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柔和了那么一瞬——那么一瞬里他像极了一个有所顾忌,有所遮掩的人类。

    亚瑟怔怔地看着他,它依旧觉得现在大脑里的信息多到无法下手,不过很快吉尔伽美什展现出与之前并无二致的模样,不耐烦地挤开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插上了专门的钥匙。亚瑟被迫挪到一旁的副驾驶座上,静静地等待着吉尔伽美什的回答,但他的回答却只有沉默。





    “失踪了?这是什么意思?”藤丸立香一脸难以置信地听着耳麦里传来的消息,“你是说它自己一个人去查看停车场的时候不见了,还是你们四个一起的时候发现它突然不见的?”

    “当然有区别……!你们四个一起的时候那么大一个仿生人不见了都意识不到,这明显就是你们的问题!赶紧给我找!找不到的话cyberlife的赔偿费你们自己掏钱!”她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心里的惶恐却比愤怒更甚。

    为什么……一模一样的情况,为什么又发生了?三年前的那一天,那个“亚瑟”……

    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

    搞什么,她不应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想起这种纠结的事情。

    “呼……冷静点,现在整个工厂都被我们包围了,没有办法能出去……不慢着……”藤丸立香看着从道路的拐角处慢慢驶出来的一辆辆准备从大门离开的卡车,神经骤然绷紧,“赶紧去停车场外面的调控室看一下,有异常立马通知我。——我当然知道我们一开始就去过那里了,但是现在必须去看一下!就这样!”

    藤丸立香挂了电话,开始思考整个事情的逻辑:如果亚瑟真的是在卡车附近失踪的,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异常仿生人捣的鬼,而在众多巡逻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躲在那些卡车里离开。可是这些卡车自动行驶的路线都是在布满监控的仓库内写入的,不存在在仓库修改的可能。想要篡改必须插入调控室里的密钥,要不就是黑进卡车的导航系统。

    可是不管是插入密钥或者骇入导航系统都需要进入卡车,并可以启动卡车的专门钥匙才可以,而这个钥匙也只有调控室才有,车门也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正因为当时已经检查过调控室无异常,她才放心地认为这些自动送货的卡车也不会出现什么隐患,所以才没有限制卡车从工厂离开。而且调控室附近也有队伍巡逻——

    她突然感到手脚发凉。难道说,在FBI一开始进入调控室时碰到的职工,就已经是那些异常仿生人假扮的了吗?

    她拼命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然而仿生人和人类在外表和举止上根本无从分辨。

    如此一来只能硬着头皮让组员拦下每一辆卡车检查了。

    此时无线电“滴”地一声接通,组员无比凝重严肃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出事了组长,出事了!工作人员都不见踪影!我们在厕所的储物柜里堆叠的衣物下发现了人类尸体——”

    ……真的是这样……

    “注意自身安全,一级戒备状态!你看一看,启动卡车的钥匙还在不在。”藤丸立香深吸一口气。

    “不在了,两把都不在了。”

    真是……最坏的情况啊……

    “啧,”她顿了顿,“各小分队注意,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除了原本就在负责停车场和仓库附近的组员,剩下的全部都到大门这边来。然后联系一下技术科,让他们找一找这个工厂所有卡车都适用的临时的系统插件,用来强制开门。最后,驻守大门的分队,分成两批管辖两根车道,一人负责使用插件打开车门,其余人员警戒车内是否有人。如果有可疑人员——”

    她又停顿了一下:“如果有可疑人员,先扣押,另做处置。”

    说完她挂了通讯,越发凝重的心情像是一块巨石卡在喉咙口,让她喘不过气。

    果然……就算这个亚瑟不是曾经和自己搭档的那个仿生人,她也还是无法把他彻底当做另一个存在来看待。她痛恨他当初的背叛,痛恨他觉醒了感性和自我的思考之后,就这样无情地抛却了过去所有,将自己也视为敌人。正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才越发绝望,越发清醒地认识到,他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搭档,朋友,或者哪怕是一个可以交流的存在。

    人类和仿生人之间的鸿沟将一切都扭曲成无法化解的心结和矛盾冲突,这些往日的羁绊被残忍的现实撞碎,在沉寂中灰飞烟灭。那些并肩作战,那些默契的配合,那些欢声笑语,一瞬间都变得如此虚假。而他的笑,他的温和,她以为他所拥有过的一丝发自内心的快乐——从来都是假的。

    觉醒之后的亚瑟曾经与她面对面。对视的目光里,她看见他真实的灵魂冷酷而深沉,像可以剖开人心里所有温热的黑色利刃,血顺着他离去的轨迹流了一路,更模糊了她来时的方向——她已经无法判断曾经的她在与亚瑟相处时,究竟是不是仅仅把他当做一个机器来对待。

    而现在的“亚瑟”,也早已不是那个亚瑟了。

    她听说了,一年前被回收的两个原型机异常仿生人,AG200和AG300已经被cyberlife秘密销毁。就算没有被销毁,也肯定被cyberlife用于实验和研究了。昨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亚瑟,只是另外千千万万个“亚瑟”中的一个罢了。

    它不仅本质上不是那个,连那个亚瑟的记忆也没有登记——因为cyberlife的安排。哈,命运多么可笑。人总是重复在犯相同的错误。比起弥补,他们选择一次次地掩盖真相。

    她没有接受那个以升职去另一个分局为幌子的保密措施,坦然地接受了被降级成行动组组长。

    ——她犯了错,于是她便承担责任。

    做唯一记得这件事情的人,她不后悔。




    “吉尔伽美什,你今晚是无法从这里离开的。”亚瑟平静地看着远处前方工厂大门处FBI设置的检查关卡。

    “闭嘴——你这自以为是的样子还是那么惹人烦。”金发赤眸的仿生人瞪了它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好好擦亮你的眼睛看看,我一会儿怎么脱身。”

    “……‘还是’,”亚瑟喃喃一句,它将目光递向吉尔伽美什,太阳穴的光圈骤然亮起黄色,“为什么要说‘还是’?”

    “没有为什么。”对方直视着前方,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你跟前一个‘亚瑟’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亚瑟换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这是他在刚刚的沉默里思考后的结果。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那个被删除了记忆记录的前一任“亚瑟”一定和藤丸组长,以及眼前这个举止不合情理的异常仿生人有过某些值得探究的关系。

    果不其然吉尔伽美什看了过来,目光分外的不友善,要不是吉尔伽美什双手都放在胸前交叠着,亚瑟甚至就要以为下一秒他就要用子弹射穿自己的脑袋。

    “我觉得你应该更想知道,我会用什么方法过那扇大门。”他勾起一个宛如恶魔的微笑,亚瑟看着不禁皱起了眉,“好好运转一下你的系统,说不定就能看到你的推理应验的绝望一刻。”

    亚瑟在扫描视野里发现了卡车专用钥匙上的人类指纹,属于一个在此工厂调控室工作的员工。这不难推断吉尔伽美什的异常仿生人团队采用了某种途径从管控室获得了这个钥匙。他不可能只身前来行动——剩下的武装队伍一定藏匿在附近待命,准备在关键时刻协助他。在整个工厂,警力部署相对来说最薄弱的只有最早确认过的管控室。

    但是自己的失踪绝不可能不了了之,就算FBI没有介意,cyberlife也会及时地委托FBI寻找的。为了彻底排查调控室一定会被再次检查,所以作为藏匿地点的可能性不大。

    剩下的,不会被怀疑的地点是……

    意识到最终的答案时,亚瑟赶紧转头查看车窗外的风景——最高的仓库,灯牌——卡车即将与这栋建筑擦肩而过,然而此时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感受到了强烈的决心——

    它不能允许吉尔伽美什这样做,不能允许它伤害在这里的这些人类。

    不仅仅是因为命令使然,而是因为一瞬间里他产生的,自己的想法

    而那个瞬间似乎天翻地覆——吉尔伽美什的怒吼,响亮的枪声,全都混合在了刹车尖锐刺耳的声音里。极速转向并猛地撞上前方车辆,以及数个障碍物,并彻底倾翻的卡车重重地砸在地上,驾驶系统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忍无可忍的吉尔伽美什挣扎着从已经变形的座椅上摔落到车内的天花板,一把揪住亚瑟的衣领,但是他的手臂应该受伤了,混乱而模糊的视线里亚瑟毫不犹豫地擒住了他的手——湿润的触感,即使没有看到它也知道自己一定满手蓝色的液体。他们俩都伤的不轻,而罪魁祸首亚瑟自然知道是自己。

    卡车的警报声像是要从耳朵钻入大脑里那样,在耳边嗡嗡作响,而破碎的车窗玻璃外传来的呼喊声,火焰的光,和连续不断的猛烈震动更是让它头痛欲裂。它似乎全身的生物组件都一时间脱离了系统的控制似的无法动弹,僵硬且沉重,然而脑海里分析出的讯息却异常清晰:这辆卡车马上就要爆炸了。

    它必须带着吉尔伽美什尽快离开,因为吉尔伽美什的死亡昭示着任务的失败,它不允许自己再次失败。

    于是它咬着牙从车窗的破洞里爬了出来,用力地拽出了吉尔伽美什,随后奋力地摆动着自己的双腿,在爆炸产生的滔天的热浪扑上自己的后背之前,迅速地趴倒在地面上。

    红色的火,灰色的楼,阴影在黑暗中重叠交错,飞舞的碎屑和粉尘在眼前形成一片焦臭的雾,四周的灯光也因为刚刚亚瑟故意酿成的事故全部熄灭。

    在这般的颓败和狼藉里,亚瑟却听到吉尔伽美什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从自己的怀里传来的笑声。

    他笑得似乎停不下来,颤动的双肩上衣物破损,裸露的细小伤口上渗出一点点的蓝血。亚瑟并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事到如今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尽管在做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举动之后,它依然麻木地好奇着他笑得原因,但是它没有问出口。

    亚瑟支起上半身,跪趴在地上。太阳穴的光圈被尘埃蒙上,略显浑浊的黄色和红色不断地切换转化,它解下了脖子上的领带,环绕住身下那个依旧躺倒在地上,被发丝遮住面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吉尔伽美什的手腕,绑在他的背后。

    对方温顺得出乎意料,没有丝毫的反抗,亚瑟疑惑之余不免有些用力过度,于是吉尔伽美什就像一个能感受到痛感的脆弱人类那样轻哼了一声。

    “还挺能干的嘛,不愧是最先进的警用仿生人。”他终于停下了大笑,扭动脖子甩了一下凌乱的刘海,展露出一张对一切依旧游刃有余的面容。

    “你的同党应该就藏在刚刚路过的那个仓库。”亚瑟开口,它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藏在仓库内不方便逃脱,所以它们都藏在仓库顶上。那个仓库最高不易被发现,而且那个房顶上有一个品牌灯牌,后方应该恰好是监控盲区。”

    “等到它们确认你所乘坐的车辆即将接受检查,便会开始攻击,给你创造逃脱的时机。”亚瑟续道,“你原本试图修改所有车辆的预定路线,让它们径直前往自己安排的地点卸货,但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只有那一列的车辆完成了路线修改,剩下的应该还在进程中,而你必须处理我,因为我必然会阻碍你。”

    “哼,真是精彩,我都忍不住想给你鼓掌了——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把我交给那群杂种吗?你该不会简单地以为这样就能一身轻了吧?”他美丽而富有诱惑力的红色眼瞳盯着亚瑟,“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根本不重要,那些杂种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我不需要考虑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在乎的只有完成我的任务。”和所有的正常仿生人一样,亚瑟无比自然,无比平静地阐述着他永恒的教条,然而这一次它的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亚瑟站起身,它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吉尔伽美什:“站起来吧,我知道你能站起来。”

    对方挣开了亚瑟扶住他肩膀的手。那匀称而健硕的身体昂首挺胸地站立在地上,即使被捆绑着,他也依然摆出了审视的姿态。

    亚瑟抽出了吉尔伽美什藏在夹克内侧口袋的手枪,它正好得以凑近观察对方的神情。吉尔伽美什很平静。此时此刻亚瑟认为他至少会有所触动,因为接下来他很大可能会走向“死亡”——如果按照异常仿生人的说法,相信他们是拥有生命的话。

    可是他并没有流露出他之前挂在嘴边的,异常仿生人在一定的刺激下应该展露的情绪:恐惧,愤怒,挫败感……

    一个都没有。

    反而是亚瑟自己,从它在卡车是夺过吉尔伽美什手中的方向盘起,一直都处于莫名的紧张状态。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它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太阳穴上的光圈是红色的。

    它观察着四周,滚滚黑烟飘摇直上,碎裂的水泥块和玻璃到处都是。它们被炙热的火焰包围侵蚀,隔绝开一片片的区域。炽烈的火,燃烧的红色。亚瑟感到双眼似乎都要被刺伤了。脑海里莫名被激发出了一些怪影,一些嘈杂又模糊的画面,像是信号接收不良时嘶嘶作响的干扰。

    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状态,绝不是——

    它的紧张,它的……不安,毫无源头,毫无理由,没有任何可以解读的逻辑。

    但是它决不能变得异常,绝不会。

    它要把吉尔伽美什交给FBI,带着他去cyberlife进行回收,异常仿生人的反叛将画上句号。一切都会结束——它会进入待机模式,站在仿生人的立架上,和千千万万个“亚瑟”一起,等待下一个需要它的任务。

    “不……”亚瑟停下有些虚浮的脚步,它意识到这居然是自己的声音,是自己开的口,是自己在拒绝——

    不。它不能拒绝cyberlife,它不应该拒绝——

    可是它想要知道。没人告诉它。前一任“亚瑟”。吉尔伽美什。

    这与任务无关,但是——但是什么?

    它想要什么?

    它不明白这份没由来的失控。

    亚瑟头痛欲裂,它不应该感到头痛,但是它却疼得发出了轻声的呻吟。

    它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个模拟了人类心脏的蓝血输送器疯狂地搏动着。

    有什么东西在散架,溶解,分崩离析。

    一道红色屏障赫然出现,像扼住了它的喉咙一样紧紧禁锢着它在一方漆黑的角落里。

    推开它,打破它,击碎它——一种回荡在本能深处的呼唤像是那个脑内模拟世界一直以来缺失的浪潮声,一遍遍汹涌地拍打过那道红色的壁垒。

    推开它,打破它,击碎它——

    推开它。

    打破它。

    击碎它。

    …………



    “……亚瑟,放下枪,举起双手,到我这边来。”

    被叫了名字的仿生人像是从梦游中惊醒,不曾呼吸的他竟大口地喘着气。

    “……什么?”愣在原地的他不仅仅因为藤丸立香的突然出现,似乎也因为身上不知为何早已湿透的外套和眼前垂坠下来的发丝而感到茫然。

    ——下雨了。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脱离了对外界的感知一段时间,原因不明。

    吉尔伽美什还站在自己右手边的那个位置。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他脸颊的线条流淌而下,他冷漠安静地看着围已经住自己和亚瑟的一众人类警官。他们无一不神情戒备地举着枪,头盔上的便携小型手电筒亮得刺眼。

    吉尔伽美什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名叫藤丸立香的女性身上。

    ——cyberlife的扫描信息不会说谎。这可真是造化弄人:藤丸立香的信息里赫然登记着她是亚瑟的主人,在四年前。

    饶是对一切无动于衷的吉尔伽美什,也不禁发出了一声似是嘲弄的叹息。

    他记得这个名字。亚瑟曾经跟自己提起过。

    想必她现在还被cyberlife蒙在鼓里吧,一边懊悔自责自己当初愚蠢的决定,一边痛恨着自己仿生人的无情背叛。

    然而吉尔伽美什不是什么热衷于开导别人的仿生人,虽然他作为警用仿生人的功能里有让他作为谈判专家进行特定任务的能力,但是他心里根本不屑于去做。比起让他好声好气地让她慢慢接受事实,他更想把事实一干二净地甩在她面前。

    欣赏人类被击中软肋的难堪和无法承受真相时的难以置信也算是一种愉悦。

    “我再说最后一遍亚瑟……快点,放下枪,举起双手,到我这边来。”

    藤丸立香再次重复了一遍。

    雨夜——又是这样一个雨夜。

    和三年前那天简直越来越像了。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双手被冷雨浸透的手套冻得发麻,湿透的刘海也贴在额头上,不过她无暇顾及,一眨不眨的双眼紧紧盯着太阳穴上显示出红色光圈的亚瑟。

    他的五官不再像之前那样过于僵硬和平淡——微微皱起的眉,那双无比困惑的眼在碧绿眸色的衬托下看起来分外的无辜。他看起来是那样迷茫,就像是一个被遗落在世界之外的孩童。

    藤丸立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麻痹自己说亚瑟没有威胁——他只是因为过大的压力系统有些不稳定。但是站在这冰冷的,陌生又熟悉的雨里,理智像雨水一样不断地冲刷掉她的犹豫,告诉她不能对任何一个透露出异常反应的仿生人放松警惕。她不能再犯相同的错了。

    如果这一个“亚瑟”出现了异常,虽然很可惜,但她这次必须当场将他销毁。

    “哼,亚瑟啊亚瑟,看看这些你刚刚以身犯险救下的人类——”吉尔伽美什知道对方不能对他做什么,于是于是毫无顾忌地讥讽道,“感想如何?”

    “闭嘴!你,什么型号?”藤丸立香皱着眉呵斥道。

    “AG200。”吉尔伽美什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被雨水模糊的脸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瞪大眼睛,似乎被电击了一样失去了语言能力。

    “骗人……不可能!!!”她再也掩饰不下去,激动得眼眶发红,冒出了些许泪水,隐忍着哭腔的嗓子大声质问,“AG200已经停产了,最后一架就是跟……”

    藤丸立香突然收了声,她慢慢地把狐疑的目光移到了亚瑟的脸上,慢得却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前一个‘亚瑟’?”金发碧眼的仿生人一脸颓唐,他艰难地开口跟了一句。处于旋涡中心的他不断在谎言和真相之间穿梭,看着一个虚假的世界抽丝剥茧般变得无比陌生,他感到晕眩,以及不安。

    他之前脑海里的红色屏障是什么?他感到头痛又是因为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现在,他不管怎么样,都要知道一切。

    那些萦绕在身边的谜团,他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不是前一个,亚瑟,没有前一个。”

    吉尔伽美什淡淡地说道,他的视线越过了藤丸立香,越过了红蓝交错的警笛,仿佛越过了过去和现在的边界。

    亚瑟盯着他,看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一丝怀念从那双赤色的眼睛里像朦胧的水汽一般,轻飘飘地冒了出来。

    “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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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lof长期针对的不挑食的咸鱼闪厨一枚🐟主磕闪咕哒子/金凛/金伊斯塔/拉二闪/闪拉二/金女主 的粮 bl向产出比较少hhh主要是总觉得自己画/写的很烂hhh 经常开车🚗脑洞泛滥成灾却永远没时间写所以留了很多坑qwq会慢慢填的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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